向京：所有的时尚都可以转身离去

向京，雕塑家，1968年出生于北京。自1995年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以来，以其独特的女性视角，塑造了众多大胆、直指人心的女性艺术形象，逐渐成为当代最重要的女性艺术家，代表作品有《你的身体》、《处女》系列、《一百个人演奏你，还是一个人？》、《寂静中心》等。

“向京是一位具有独立思想的年轻中国女性。她的个性中有着波希米亚的自由精神却又不矫揉造作，在对待生活

和艺术的活跃心态下这一点显得十分突出。这种独特的个性被置入一个柔弱的身躯之中，生命又赋予她一双清澈的大眼，娇小的外表掩饰了她天生的敏锐洞察力。”这是英国知名策展人凯伦·史密斯对雕塑家向京的一段描述。

见到向京，你会明白这样的描述多么贴切。她披着长发，墨绿色衬衫松松地搭在米色棉布长裙外面，平底鞋，身材极瘦。她的眼睛不仅大，而且因为独特的轮廓让人印象深刻。那天是“2012马爹利非凡艺术人物”作品广州巡展的开幕典礼，向京是获奖的艺术人物之一，随作品一起来到了广州。虽然采访的时候，开幕典礼还没有进行，但向京说，这将是她等一下出席开幕典礼的衣裳，最多也就是把衬衫脱去而已。我完全可以预想，四五个小时之后，广东美术馆的大厅将会是怎样的衣香鬓影，但向京根本不在意这些。后来，我跟她聊时尚，她甚至笑着说自己对时尚没有特别的概念：“所有的时尚都可以转身离去，但是有些东西，那些好的东西永远会留下来的。”

对话

Q：当年是怎样的出发点，让你开始创作人体雕塑？

A：其实是一种成长过程，有时候我都会反问自己，怎么就老要确定，为什么要想活着就应该如何活着或者怎么样去面对这个活着。那种情绪的培养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是一个自我塑造和被塑造的过程，对于我，作品就像一个确认，确认活着这个事实。

Q：你认为什么是美的人体？

A：没想过，哈哈，我觉得对我来说首先是一个愿不愿意真实面对的问题，美不美还在下一步吧。至于所谓的美，我觉得跟另外一些东西，比方说道德是相关的，什么叫美，什么叫丑，什么叫善，什么叫恶，他们都是关联着的。

Q：时尚、艺术、美，在常人眼中会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你是怎么看待时尚与美的？

A：我对时尚特别没概念，但是我想说，那些了不起的创造，包括最好的艺术，最好的音乐，最好的文学，最好的设计，在某一种意义下来说某个时段可能很时尚，又或者不分时尚还是不时尚，我想所有的时尚都可以转身离去，但是有些东西，那些好的东西永远会留下来的。

Q：这就是你理解的时尚吗？

A：更确切地说，这是我理解的艺术。我对时尚不是特别清楚，但我想就是说，所有好的创作，我都会喜欢，都会觉得特别有价值，因为它显现了这个时代最好的东西。

Q：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你的作品被讨论的最多就是在女性雕塑这一块，然后关于你的个人定义也是一直在被讨论。到现在为止，你还会介意被别人定义为所谓的女性主义艺术家吗？

A：我觉得这东西还真不是你介意不介意的，别人怎么说，你也没办法啊。我以前有点介意，现在完全不介意了。因为无论是曾经、现在还是未来，在你活着的任何一个时刻，别人给你贴上这样那样的标签，都是自己没办法控制的。很多时候，有些定义会通过时间以及许许多多的作品慢慢地展现开来，所以我们不用着急。

Q：你其实算是一个比较专注在某一块领域的艺术家，比如说你只做雕塑，而且主要都是用玻璃钢，然后就不做其它形式的。另外，我注意到你有一个业余爱好是摄影，除此之外似乎也不太触及其它艺术领域。但是现在很多艺术家，甚至他不是艺术家，是诗人或者作家，他们都开始互相的跨界。你对这种现象怎么看？或者你自己会在接下来的创作中会进行这样的一些跨界或稍稍移位的尝试吗？

A：我觉得其实我在这种表现手段上，其实是很开放的。我的心态很开放，我确实只是针对艺术这事儿比较感兴趣，但是其实拿什么方式表现，我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所谓的固执或者是一定要坚持的东西，只是因为我觉得雕塑太花时间了。每件事情你一旦想要做好，就需要特别专注，而且一定要做出一个量来，才能够显现出某种形态或是某种价值，但这恰恰是费时费劲的一个事。所以我一不小心就弄成了一个坚持了很多年的一个效果。

当然，我自己倒是很认可，专注还是挺出成果的，不要什么都这儿干一点，那儿又干一点。其实我的爱好特别广泛，只是人生特别有限，我只是在做雕塑这件事上，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有限性，就是那种时间不够的感觉非常强烈，而且会随时随地发现，唯有时间才是一个绝对不可逆的因素，每一秒钟都得在乎成果。所以我只能在这有限的生命里做非常非常有限的事，不管我的爱好多么广泛，我也只能够做这么一点点。而且，你要想这一点点能够做得稍微有点像样，你必须倾尽全力才能做得到。

说到未来我的创作，其实任何一种表达方式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媒介而已。所谓媒介，就是在你和你所要表达的东西之间，它就是一个连接的东西，这个连接的东西换成什么都行。其实，真的是换成什么都行，所以没准现在你觉得我“哇，好坚持啊”，但是也许某天你会发现，我完全就不做雕塑了，我可能去剪东西，去拍照片，什么都行，换个媒介，我表达的内在的东西都不会变。

Q：那么跟摄影作品的一秒、两秒来对比的话，雕塑这么花时间，你会觉得它特别有价值吗？

A：嗯，媒介不一样，它的属性也会不一样。我会从摄影里找到雕塑本来没有的那种快感，速度的快感，一下子，一下子，但是这些东西真的不重要，它就是媒介。

Q：有下一个计划吗？

A：有，但可能题目更小。到了现在这个年龄，这个阶段，我特别觉得能够一点一点，哪怕解决个小问题，都很伟大很了不起了。

Q：那你现在解决了一个什么样的小问题呢？

A：比方说语言。我原来说句话，太关注在艺术上。现在发现怎么去说更重要。我当然也会保留以前那个语法，也有怎么去说的这样一个方式。而事实上，很多语言都是相通的，比方说雕塑语言就有很多很多口可以去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