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罗布泊小河墓地全面发掘圆满结束

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于２００２年底开始了小河墓地的考古工作，当年发掘墓葬４座，２００３年１２月—去年３月发掘墓葬３３座，调查小河流域遗址点２２处，此次发掘的主要收获已在《中国文物报》做过简要介绍。去年９月—今年３月，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与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合作，在沙漠腹地连续工作近半年，发掘墓葬１３０座，对整个墓地进行了全面的揭露。发现了许多新的重要的埋葬现象，如结构独特具有祭祀功能的泥壳木棺墓、以泥壳木棺墓为核心的墓地布局、整个墓地规格最高的大型木房式墓葬、成排布列的奇异的“木尸”墓；相当一部分墓葬还基本保存着埋藏时的原貌，墓葬中的尸体、服饰及大量的随葬品保存较好，采集了３０多具古尸标本；另外，从遗迹遗物看，墓地早晚文化特征发生了明显变化。通过跨４个年度，近１０个月的沙漠考古，共计发掘墓葬１６７座，出土珍贵文物数以千计。

小河墓地地处孔雀河南部支流小河东侧约４公里处，外观为一个椭圆形沙山。这一沙山位于一座原生的高阜沙丘之上，在不断的自然风积和构筑墓葬时的人工堆沙过程中，沙山越来越高，发掘前测得其高度７米余，长７４、宽３５米左右。墓地南部保存相对较好，这里墓葬可分５层，底层的第５层墓葬建构于原生沙丘上，这层墓葬形成之后，在其分布区的南北两侧各立一排整齐的木栅墙。南侧的木栅墙为墓地南边界墙，北木栅墙以北的区域，在木栅墙出现之后也开始布墓，此后整个墓地可分为南、北２个墓区。

墓地绝大多数墓葬结构一致，一般是先挖沙坑、坑中置棺具，然后在棺前后栽竖立木。南区１—３层墓葬密集、上下反复叠压打破，很难判断墓室的范围，但多数墓葬特别是２、３层墓葬可依据棺前木柱上的遗痕推断出墓葬的开口位置，可知墓室的深度一般在１米左右。４、５层墓葬，位置低，沙质潮湿紧密，具有一定的直立性，所以部分墓葬墓室形状明确，基本呈２．５×１米余的长圆形，墓室普遍较深，最深的接近２米。墓葬均有棺具，一墓一棺。木棺由胡杨木制成的侧板、两挡、盖板拼合而成，均无底板。形制可分３类：第一类，侧板弧形，两端内侧保留了树干本身的自然弧面，两板端头相触，近端头凿出“Ｕ”形槽用来嵌长条形的挡板，盖板较细窄。第一类木棺普遍见于南区１—３层墓葬中，第４层偏晚的墓葬也采用这种棺型，１９３４年，瑞典考古学者贝格曼调查时，在北区接近木栅墙顶部的位置也见到一例。第二类，侧板也呈弧形，但两端不见树干本身的自然弧面，两端头也不接触，侧板端头出棱，用来竖立挡板，挡板通常较宽，呈上窄下宽的长方梯形，盖板多宽大。南区第５层绝大多数木棺及北区部分木棺采用这种形制，第４层早期的墓葬也沿用了这种棺型。第三类，侧板近乎直板，挡板普遍宽大，木棺的平面基本呈长方形或长方梯形。这类直板棺分布在北区和南区第５层墓葬中，又以北区的最为典型。木棺上普遍覆盖着牛皮，最多的覆盖５、６层，有的还盖有毛织物，牛皮上中部多放一把红柳枝及芦苇一枝。

木棺前常竖立不同形制的立木，棺后竖红柳棍或细的胡杨木棍。棺前立木因死者性别不同而有区别，男性棺前立木似桨，桨面涂黑、桨柄涂红，柄端多刻有７道旋纹，“桨”的大小差别很大，最高的３米多，最宽的０．８米左右。女性棺前立木基本呈柱体，形制上也有不同，有的为上下均匀的多棱形木柱，有的上部为粗的多棱柱、下部则为细的圆柱，木柱端头均涂红，缠一段毛绳，绳下固定草束。２种立木的象征意义已很明晰：柱体象征男根，“桨”象征女阴。在一些“男根”和“女阴”立木的顶端还发现嵌有小铜片。埋葬时，女阴和男根立木同木棺一起多被掩埋在墓室中，多数墓葬在墓室的最前端再立一根高约３、５米的粗木柱，木柱露出地表的部分涂红，成为醒目的墓葬标志物。有些木柱顶端变细，可能用以悬挂牛头。在这些粗木柱根部多置放一把由芦苇、骆驼刺、麻黄或甘草等干旱区植物组成的草束，草束中夹粗芦苇秆和羊腿骨，旁侧放草篓。２、３层墓葬和４、５层墓葬组成这种草束的植物有所不同，４、５层墓葬草束一侧的草篓上多盖有大的木盖，草篓的系绳上多穿有小的铜环。２、３层墓葬粗木柱的根部将自然树根略削为跎状柱础，柱根部通常留出一突出的旁根，上镶嵌小铜片，４、５层墓葬则基本不见这种现象。

发掘的墓葬除北区一例女性和一婴儿的合葬、南区一例两男性木尸的合葬外，均为单人葬。１６７座墓中，儿童墓不到２０座，主要是成人墓，头向基本向东，仰身直肢。死者头戴毡帽，帽上大多缀红毛绳、伶鼬皮、插羽饰，足蹬短腰皮靴，腰著腰衣，身裹毛织斗篷，斗篷以木别针插别，斗篷边缘捆扎小包，内包麻黄草枝、麦或粟粒。多数死者具项饰、腕饰，在斗篷外右侧置一草编篓，身上大多放置麻黄小枝、牛（羊）耳尖、筋绳，其他如羽箭、缠红毛绳羽饰等也较常见。一些特别的随葬品，可能与墓主人的身份、地位有关，如随葬品丰富的男性墓中常见的缠毛线、束鬃毛、嵌骨雕人面像的尖头木杆形器、夹条石的蹄状木器、蛇形木杆、带皮套的羽箭、彩绘木牌等，还有男、女性墓中都随葬的裹涂红皮革的小型木雕人面像、额面切齐的大牛头。另外，一些墓葬中特殊的随葬品不止一件，如男性墓中木雕人面像一墓有２、３个，羽箭更是多达三、四十根，女性墓中还见双木祖。小河墓地墓葬因男女性别不同所著服饰和一些随葬器物明显有别，不同墓区和层位随葬品组合、器物特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男性毡帽上插排状羽饰，女性毡帽上插单杆羽饰；男性斗篷穗多位于下摆，女性多位于颈肩；男性腰衣似带，女性腰衣如短裙；１—３层所出腰衣结构简单，
多为平织和斜编的单色织物，而４、５层腰衣则普遍缂织出红色阶梯纹，北区男性腰衣更为独特，常见一人着短裙式和窄带式２种腰衣的情况。男性在棺前“女阴”立木下立冥弓和木箭，女性在身上放木祖、皮囊和木梳。１—３层男性棺前“女阴”立木下所立冥弓较小，与木箭分立在立木的两侧，而４、５层墓葬冥弓要大得多，且与木箭并立在立木的一侧；男性墓葬中所见木杆形器上镶嵌的骨雕人面像，形态各异；另外草篓、别针、木梳等在形制、花纹上经过仔细对比，也可以发现变化的线索。１—３层墓葬死者的面部、身体上普遍发现涂有乳白色浆状物质，４、５层和北区死者的面部则多涂红，有的可见涂划出红色线条。

墓地发现少量特殊的泥壳木棺墓。这类墓葬结构上大同小异。均挖竖穴沙坑，坑中放置直板或弧形侧板的木棺，棺中葬一个体，发掘的４座墓均为成年女性，其服饰、随葬品等和其他随葬品比较丰富的普通女性墓葬并无区别。木棺上竖立木板，拼合成长方形的木板室。在木板室的头挡中部都凿出一孔，孔中由外向内塞一节短木楔。木板室中通常摆放高２０余或５０余厘米不等的木雕人像、插有长条形青石棒的裹皮角状器、木罐、草编篓、盘等。木板室外纵向放置一根象征男根的立木和一根胡杨木棍，木板室口部盖草帘、搭绕草绳，然后抹泥。最后在泥壳木棺周围栽竖高约５米左右的多棱形木柱，这些木柱围成直径２米余的柱圈，柱上涂红，柱顶端粗细变化处用草绳悬挂牛头。发掘过程中，在这些木柱圈内及周围堆积中采集大量牛头、羊头，大概是举行祭祀活动后留下的遗物。

在墓地北端有一座木房式墓葬，贝格曼记录的木构房屋即为此墓。可惜墓葬已严重被盗，但从清理出的残迹及残留遗物仍能见其规格不同一般。墓葬由木构的长方形墓室和梯形墓道组成。墓室面积７平方米左右，深约１５０厘米。由多棱形的粗木柱和宽平的木板构筑，木柱位于四角及墓壁中部，上端修出凹槽用以承接顶梁，木柱外侧立放木板作为壁板，壁板内侧底部横置刻有细密锯齿纹的涂红木板。墓室中部立隔板，形成前后室。室内壁板、木柱上绘红、黑色Ｓ纹、竖条纹、网格纹等。墓室外壁蒙盖多层牛皮，牛皮上敷碎草。围绕墓室堆垒有大量碎泥块，墓室前壁两侧碎泥块上叠放７层牛头。墓道结构简单，由侧放的木板、木柱围成，底部铺有一层碎泥块。墓道前耸立一根高近３米的木柱，上刻有８周凹槽纹。木柱与墓道、墓室基本上呈南北向一条直线排列。墓内不见人骨，仅在扰沙中发现一节肱骨和胸骨，鉴定认为可能属一成年女性的骨骼。墓室内残存遗物不多，重要的是在墓室底部的位置发现圆形石质权杖头１件，中部的圆孔里还插有已朽断的木质杖杆；木雕人面像２件、带有金环的圆形铜镜１面、铃形铜器１件，墓室上部及周围扰沙中还发现骨雕人面像、彩绘木牌、多节的木雕人面像以及百余件牛头和羊头。

墓地南区各层墓葬一般是由墓地中部向外围埋葬。第２层居中位置是一座男性墓，随葬品丰富、特殊。第３层几乎不见规格明显较高的墓葬。第４、５两层各以一座埋葬着女性的泥壳木棺墓为核心布列墓葬，泥壳木棺墓近旁的墓葬无论男性和女性，随葬品多比较丰富。第４层在泥壳木棺墓东南埋葬一列４座木尸墓，在这一列墓的南侧也见一木尸墓，在泥壳木棺墓西亦有一木尸墓，从各墓棺前木柱上的遗痕看，６座木尸墓是在短时间内连续埋葬的，墓主均为男性，木尸的形态也基本相同，面部扁平，上绘红色Ｘ纹。其中有一座２具男性木尸的合葬墓，从随葬品看，规格较高。北区靠木栅墙居中的位置并列的２座女性泥壳木棺墓，它的北侧有一由８根木柱围成的半圆柱圈，柱圈内有３具直板木棺，墓主均为男性。从贝格曼的材料看，在这２具女性泥棺墓的西侧也有一个木柱圈，现仅存３根高柱和中部的一个被盗的直板棺，从残存遗物看，墓主为男性。由此推测北区早晚分布有多个泥壳木棺墓，晚期泥壳木棺墓中可能葬有男性。

小河墓地上层的１００多座墓葬已被破坏，完整保留下来经过科学发掘的墓约是原来整个墓地的一半。墓地上部采集到的高３米左右的木雕人像、数千根的短木楔在发掘墓葬中未见，表明上层被破坏的墓葬和已发掘的墓葬有较大的区别。发掘墓葬分层明确，早晚之间遗迹遗物发生明显变化，这些现象都表明墓地使用了相当长的时期。过去在孔雀河古墓沟墓地发现有用大量短木楔围成放射状的“太阳”形地表标志的墓葬，从小河墓地采集的短木楔推测它的晚期可能存在过类似的墓葬。据１４Ｃ测定，古墓沟墓地的年代在公元前二千纪初，小河墓地年代的上限有可能早于古墓沟墓地年代，它的下限可能和古墓沟墓地大体一致。

从２０世纪初开始经过将近一个世纪的工作，已积累了较为丰富的楼兰地区史前考古的资料，这些资料表明，在这一地区存在一支文化面貌独特的考古文化，小河墓地的发掘丰富了新疆或整个中亚地区史前考古的内容。它在许多方面拓展了史前考古研究的视野，它将在更宽的领域对周边其他地区的考古产生影响。


（小河考古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