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中国书画艺术的传播者张英

　　一个本来是被徐悲鸿派到英国去学习西方绘画艺术的中国女画家，却最终成为向西方人传播中国书画艺术的使者。

　　她叫张英，岁月悠悠，现在国内美术界知道她的人并不多了。但记者通过资料查询，发现这个名字属于中国早期油画界一位相当活跃的女画家。听到她最近到上海探亲的消息，记者遂前往采访这位中国画坛的前辈。

　　睡梦中的南京

　　走进狭窄潮湿的石库门里弄，踏着仄仄发响的楼梯，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我们看到一位安详的老太太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老人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很难想象她已是93岁高龄了。老人说，这是她第二次回国，上一次是去年。阔别祖国五十多年，上海已经变得不认得了，幸好侄子家的老房子还在。这次她基本上没出门，尽享与家人共处的天伦之乐。

　　与老人叙谈，话题很快接触到逝去的岁月。老人是无锡人，她说，她小时候原本去苏州考中学，不料路上却睡着了，火车乘过头到了南京，因为误了苏州的考试时间，于是只好到南京上女中，这才有后来进入南京中央大学跟徐悲鸿学画的故事。

　　七十余年前，在大学里跟随徐悲鸿学画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而当年徐悲鸿亲手培养的弟子却多已桃李凋零。至今老人还保留着一张徐悲鸿为她画的素描像，当初北京徐悲鸿纪念馆和她联系想收藏这幅画，她怎么都不舍得，最后纪念馆只好作罢。

　　英国引起轰动

　　1946年，徐悲鸿将4名得意门生：张英、费城武、陈晓南和张安治，一同送往英国深造，希望他们去欧洲学习西方油画的精华，日后回来好为中国的美术事业出力。然而到了英国不久，由于国内局势动荡，张英和她未来的夫婿费城武便收不到生活费用，不得不为生计发愁。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发现，英国人对他们的中国画极感兴趣，于是1947年张英和费城武在伦敦举办了首次联展，竟一鸣惊人，画卖得好极了，不仅在英国艺术界引起轰动，连当时英国的政要名流亦前往捧场。

　　1953年张英和费城武在英国完婚。对先生感情笃深的张英说先生比她画得好，自己是个“不太用功”的画家。不过，对于这位“不用功”的女画家，英国的美术评论家却给予了较高的评价。他们认为，张英的作品借鉴了英国水彩画的特点，把国画的写意笔法和西方的艺术理念结合在一起，成功地融合了中国和西方的艺术传统。她夫妇俩的作品多次被选入了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展览。她也成为英国水彩学会、女艺术家协会等英国著名艺术社团的成员。这在当时被认为“排外”的英国美术界堪称奇迹。

　　传播中国艺术

　　从此，张英和费城武这对伉俪更加投入地在英国进行传播中国艺术的事业。除了书画创作，费成武还编撰了学习中国画的教材，被英国众多艺术院校采用。张英却以中国传统私塾的方式教授了大量“洋弟子”，但她并不要求他们学习类似《芥子园画谱》这类八股式国画，而是要求学生开拓眼界，跳出窠臼，形成自己的风格。

　　将中国艺术演变为生活的方方面面是张英的匠心独运。她率先将中国画图案结合到西方的时装上。她设计的粉红色燕子梅花图案、牡丹花图案等，被意大利著名品牌DIOR等广泛采用。美国影片《苏菲的世界》布景里的中国字画以及中国家具环境的布置，均出自于她的手笔。她还把他们在伦敦北部的家完全变成了一个展示中国艺术的世界。大门口种着几株竹子，挂着写着“福禄寿”字样的灯笼，连门铃的音乐都是京剧的曲目。走进室内，墙上是张英的壁画；架子上摆满了各种中国的陶瓷艺术品和张倩英自己设计的丝织品。最绝的是，洗手间里的日光灯开关被张英画成了钟馗的花脸，钟馗的鼻子变成了开关的按钮。

　　在经历了一个早期中国画家在西方艺术圈取得的难得的成功之后，深受淡泊超逸的中国传统人生哲学影响的张英夫妇，在年岁渐高之后采取了隐退之举，平时很少出门。前年费城武因病去世后，张英独自照料起自己的生活，每天挥墨弄彩以作消遣，偶尔也有些亲友和学生来看望她。但西方人竟然还没有忘记这位归隐多年的中国老艺术家，不久前，BBC的记者还对她进行了专访。

　　乐观健谈长寿

　　虽然是年逾九十的老人，张英的乐观和健谈却让记者惊讶。每到和她谈起名家大师的掌故逸事，回味多年在海外的甜酸苦辣的时候，老人更是谈锋犀利，尤其她那爽朗的笑声令人难忘。她说，正是她这样的性格才使她得以颐养天年。记者问，什么时候回来办个画展？她说：“这个我倒要用功才行，否则画展一办，臭名远扬！”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本报记者 林明杰 实习生 张晓鸣
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