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大英博物馆亚洲部研究员史明理(Clarissa von Spee)博士在爱丁堡透露,尘封6年之后,收藏于大英博物馆的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将于2014年4月在大英博物馆展出,展期1个月。1903年,英国军官克拉伦斯·约翰逊(Clarence A.K.Johnson)以25英镑的价格,将这幅作品卖给大英博物馆,这幅千年古画曾经一度被人忽视,包括当年去大英博物馆看展的徐悲鸿。
是否顾恺之的真迹依然是谜
近日,大英博物馆亚洲部研究员史明理博士在爱丁堡做了题为《女史箴图:这幅杰作的来历和再鉴定》的公开讲座。史明理介绍,《女史箴图》是大英博物馆最重要的藏品之一,这幅作品是里程碑式的作品,几乎所有介绍中国文化和艺术的书籍中,都提及了这幅作品。在英国BBC与大英博物馆制作的广播节目《100件展品了解世界历史》中,这幅作品名列第39位。
《女史箴图》是留存下来的最早的,保存较好的画在丝绸上的手绘画,这幅画将高水准的诗歌,书法和绘画呈现在一起,在中国艺术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画中的诗歌作于公元3世纪,当时,西晋惠帝昏庸无为,国家大权被其夫人贾氏独揽,贾氏凶残擅阴谋,朝中大臣张华觉得自己有责任劝谏她,便收集了历史上各代先贤圣女的事迹写成九段《女史箴》,规劝教育包括贾氏在内的宫廷女子要遵循儒家思想。根据史书记载,张华的劝谏诗文对贾氏毫无作用,她继续专横,并设计谋杀政敌,最后被迫服毒自杀而亡。后来,顾恺之根据张华的诗文,画成 《女史箴图》。最早提到这幅作品的是北宋书画家米芾,他在1103年编纂的《画史》中记载,这幅画是顾恺之的作品,但是,并未指出这样的判断是有事实依据的,或者仅仅是他根据画作的风格,自己做出的判断。关于这幅画作的第二个记载是1120年的《宣和画谱》,这本书是在宋徽宗的授意下,由官方主持编撰的宫廷所藏绘画作品的目录,在这本书中,明确记载,《女史箴图》是宫廷所收藏的9幅顾恺之的画作中的一幅。以此官方认证,可以推断,很长一段时间,并未有人怀疑《女史箴图》是否是顾恺之的真迹,直到1816年,胡敬(1769-1845)在他写的一本书中指出,《女史箴图》不是顾恺之的真迹,而是唐代的摹本。到了20世纪,艺术史学家们也一致认为,这幅《女史箴图》并非是晋朝的作品,所以,也一定不是顾恺之的真迹。这幅摹本诞生的时间和地点,成为学术界争论的焦点,至今,最主流的观点是,这幅摹本诞生于隋朝,或者唐初,中国的江南地区。国立台湾大学艺术史研究所的陈葆真教授认为,《女史箴图》的原作应该诞生于484年之前,但根据流传下来的这幅《女史箴图》的画面上的细节推断,这幅作品应该创作于唐朝。除了这幅收藏于《大英博物馆》的《女史箴图》摹本,另外一幅被认为是12世纪的《女史箴图》摹本,收藏于北京故宫。
乾隆帝的“四美”之一
结合《女史箴图》上的藏印章,史明理介绍了这幅画作被收藏的历史。画作上呈现出的最早的鉴藏印是宋徽宗的“睿思东阁”的印章,睿思东阁修建于1075年,是皇室用来宴请宾客的殿堂,并非展示艺术作品之地,但是有据可查,王羲之的《兰亭序》真迹拓本也曾收藏于此,所以,极有可能,宋徽宗也将顾恺之的《女史箴图》收藏于此。米芾的《画史》记载,之前,这幅《女史箴图》收藏于宋朝大臣刘有方家。《女史箴图》上也呈现出更早的藏印章,比如一款“弘文之印”的印章,试图将这幅画作和唐代翰林院的弘文馆联系在一起,以提高这幅书画的“身价”。但是,后人考证,这个印章是后人造假,添加上去的,当然,也不排除,这个印章来自一位名叫“弘文”的私人收藏家。北宋之后,到元之前,这幅《女史箴图》被谁收藏,不得而知。到了明朝,这幅画流落到收藏家项元汴(1525-1590)手中,他在这幅画上盖了50个收藏章,以示己有。期间,董其昌曾经“复制”画中的被认为是顾恺之的书法,并在1603年做为字帖出版。之后,《女史箴图》几经易手,最终到了乾隆帝的手中。乾隆帝很喜欢这幅作品,并在1746年,对它进行了重新装裱。乾隆帝给画加了题跋,加了一幅他手画的兰花,在画的末尾,添加了邹一桂的画。同项元汴一样,乾隆帝也在《女史箴图》上盖收藏章以示所有权,他盖了37个,并且,这37个收藏章是在他当政的60年内,不同时期,不同场合加盖上去的。这幅《女史箴图》同北宋画家李公麟的《九歌图》、《潇湘图》、《蜀江图》,被乾隆视为“四美”。乾隆帝给这四幅画作定制了同样的包装盒,将它们搁置在一起,收藏于他休息的私宅静怡轩。目前,《蜀江图》收藏于华盛顿的弗里尔和萨克勒美术馆(Freer and Sackler Galleries),《潇湘图》收藏于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九歌图》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研究中国古画的西方学者最近发现,用来保护“四美”的四块方形绢布,来自同一块布,这同时也证明,《女史箴图》现在的模样应该就是乾隆收藏时的模样,也就是1903年,这幅画刚被带到大英博物馆时的模样。义和团起义期间,英国军官克拉伦斯·约翰逊驻扎在北京的颐和园,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得到了《女史箴图》,有记载说,这幅画作是他帮助北京的一位妇人,这位妇人送给他的谢物,但是没有多少人相信这样的说法。1903年,克拉伦斯·约翰逊将这幅卷轴画带到大英博物馆,原本是给上面的翡翠套环估价,当时,在大英博物馆工作的历史学家西德尼·考尔文爵士(Sir Sidney Colvin)等工作人员意识到这幅画的价值, 便以25英镑的价格将这幅画买下。1910年,《女史箴图》第一次在大英博物馆向公众展出。史明理解释,之后的很多年,除了部分日本学者对这幅画作稍感兴趣外,似乎很少人留意到这幅稀世珍品,包括当年来大英博物馆看展的徐悲鸿,他在看到这幅画作后,也没有特别强调它的价值。
明年4月将展出一个月
史明理介绍,大英博物馆将《女史箴图》裁为四截,裱在板上展示。从日本明治时期,将来自日本和中国的丝绸画裱在板子上展示的技艺就流传到了美国和欧洲,比如在美国华盛顿的弗里尔和萨克勒美术馆,德国科隆的东亚艺术博物馆,都可以看到大量如此展示的卷轴画作品。自从2008年后,《女史箴图》没有再对外展示,而是成为学术专家重点研究的对象。最近,大英博物馆的科研人员对《女史箴图》进行了非侵入式、非接触式的扫描检测,对丝绸的材质进行比较发现,《女史箴图》曾在两个不同的时期被进行过修复,对修复这样的画作而言,最大的挑战是找到相似的丝绸,因为不同丝绸之间的结构差异很大。科研人员还根据扫描出的“电子图”,分析出丝绸画破损的原因,包括反复的翻卷,系卷轴画的绳带对画作的磨损等。损坏丝绸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长时间的曝光,纸张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但是丝绸更容易因见光受损。光线会加快丝绸的腐蚀,而且,光线也会改变丝绸的颜色。丝绸曝光的时间越久,颜色会变得越暗淡。
关于《女史箴图》的创作时间,学术界依然存在争论,但是,不可置疑的是,这幅作品有着上千年的历史。在不伤损这幅作品的情况下,如何让更多的人看到这幅珍贵的原作,也是大英博物馆一直在考虑的议题。根据大英博物馆的计划,在停展6年后,《女史箴图》将于2014年4月在大英博物馆进行首展,展期一个月,之后的11个月,这幅画作将在原地被覆盖,保存于黑暗里。之后的每年,都会有一个月的展期。画作将被陈列在为它特制的盒子里,这个盒子位于大英博物馆的第91展室,同时,随这幅画作同馆展出的将有一些同样来自中国江南地区的书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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