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收藏的人经济上都很拮据,我要是想买一件超过200块钱的衣服,得下很大决心。家人出去吃个饭超过200块,我也会觉得有点贵了。 ”海岩常跟儿子说,“你要买那些相机、电脑什么的以后也可以再买,但是买黄花梨都是抢救性的,以后可能就没了。 ”
听海岩聊收藏是一件特别惬意的事情,即使你对古典家具一无所知,在他的娓娓道来中,水深如许的黄花梨世界在一个外行人看来,也会别有意趣。
几个月前,北京7·21大雨,海岩筹建中的黄花梨艺术馆积水一米多深,整个地下室被灌满,所有装修工程要重做,损失惨重。所幸几百件黄花梨家具尚未搬进,但原定2012年底开业的艺术馆,要推迟到2013年了。他半开玩笑地说,现在说起这事儿还是要掉眼泪。
位于北京顺义的艺术馆自筹建起就一波三折,各种意外和天灾,海岩都耐心地一个一个解决。工程预算不断追加,工人、投资方、当地村民,海岩在三方间周旋,所有花钱的事都亲力亲为,可谓殚精竭虑。黄花梨可以降压,海岩常说,天天坐在黄花梨桌子旁边,还好意思大动肝火吗?
十几年来,海岩的收藏一直比较理性,没什么志在必得的东西,但只要收入囊中的必是所爱。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
最重要的是材料别看错了
最初,海岩只是喜欢古典家具,但对材质不在乎。单位分了房子,一帮同事相约去河北香河买中式家具,那儿的价格基本是北京城里的一半。 “我看中了一套老榆木的官帽椅,两椅一几开价一千五,后来砍到一千。同事要了张名片,上边写的是河北大成,我们当时就没买。换了一天我们开车上大成,路过燕莎元亨利家具店。我说进去看看吧,同车的党委书记说,那地方可不能看,那是卖黄花梨和紫檀的,看进去拔不出眼了。我说哪有什么不能看的,我这人定力好,然后我们就进去了。 ”那次,海岩花大价钱买了两件。
这些昂贵迷人的黄花梨家具入了海岩的眼,就再没能拔出来。从此以后,海岩开始看重家具的材质,后来知道了什么是明式,什么是清式。“我们所说的中国古典家具,其实指的是明清家具。明以前也有家具,但是从明中期以后,中国人开始用硬木做家具,加上文人的参与,大家开始注重材质本身的美,紫檀和黄花梨符合中国人的最高等级的审美要求。过去讲家具是七分质三分工,但是对紫檀黄花梨来说是九点五分质,零点五分工。我们买东西的时候,看款和工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材料别看错了,一个东西紫檀做的值3万元,要是换成老榆木的,就成300元了。 ”
搬家一次损失100多万
近几年,黄花梨家具的市场行情与和田玉相似,新的价格比老的贵,海岩认为主要是原料太贵。一块黄花梨整板价格比家具还贵,每件新家具都是根据料来做的。但是老的黄花梨中,有著录、传承有序、款型经典、很少修配的要比新的贵多了,这样的东西就更少见。 “一对完整品相的新官帽椅,价格在100万到400万元之间,要看它具体用材和做工的区别。一对老的官帽椅,也是三四百万元的价格,但是著录过的,就能达到两三千万元。一件新的海黄 (海南黄花梨)罗汉床,大概是1200万元左右,越黄(越南黄花梨)在三四百万元之间。 ”
黄花梨家具收藏,海岩是新老都买,他收的第一件老的黄花梨家具,是马未都带着买的。“那次他带我转了一整天,最后到了一家古玩店,一进店门有一个1米8的明代黄花梨条案。他说,这个不错,问了问价格,60万元。出来以后马未都说,这个是独板的案子,而且是厚板,看一百个也不一定能看到,价格是公道的,但是今天不能买,咱们再找个时间来。我就问,好东西你怎么不要啊?他说很多人都这样问,我东西多,也不是看到了就必拿,如果这个东西你不要,我可能会考虑。 ”海岩最后决定拿。
这家古玩店的主人姓冯,在圈里很有名气,大家都叫他胖冯,第二次去看那条案,马未都跟对方介绍说,海岩是初入这行,把这生意做成了对他是个鼓励,你给个折扣吧。 “最后拿下的价格是38万元,这算是很大折扣了。 ”海岩说,写小说的人都有观察人的习惯,马未都和胖冯还价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观察这俩人是真说还是假说。
有一次海岩搬家,专门找了个同事帮忙盯着这个案子,“这东西四百年了,经过那么多人的手,都是完好无损的,别在我手里给磕了。结果,所有东西都好好的,唯独把这件的腿给磕断了”。海岩很心疼,找人来修好也留下一道明显的伤痕。他狠狠心,决定卖了它。买家见了东西很喜欢,说定价钱是200万元,几乎要掏钱的时候,发现这道伤,说不行,只能出到80万元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80万元成交。海岩苦笑着说:“这搬一次家损失了一百多万元。 ”
很有意思的“一小时理论”
收藏圈子水很深,造假行就更深了。海岩的黄花梨知识都是自学的,“这个可没有学校。网上电视上讲的,很多都是错的,是过时的。专门研究古典家具的、生产家具的和专门修补家具的,他们之间的观点都不一致。南方人和北方人的观点也不一致。你得跟各方面的人谈,兼收并蓄,还得有清楚的历史文化知识来判断,然后才能得出自己的观点”。
海岩有一个很有意思的 “一小时理论”:“经常有人说这个东西是明末的,或者是清初的,我说明末与清初不就是差一小时吗?现在说东西是明还是清,大部分是根据利益来说的,如果清的值钱,很多就会往清说。清三代(康雍乾)值钱,就都往这上边靠,我说嘉庆和乾隆不就是差一小时吗?现在拍卖的家具基本都说成是文房的,厨房的碗柜说成是文玩柜或者书柜,床边的脚踏说成是笔床、香台,因为文房的东西价格高。 ”
他还纠正说,一件东西的陈旧程度不足以说明它是年代久还是近,这和你保管的情况有关:是当宝贝似的存着,还是扔院子里风吹雨淋,呈现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过去讲好东西不怕戴,这都是错误观念,越好的东西越娇贵,一定要好好保养。一个好的翡翠环儿,如果整天洗手什么都戴着,洗手液洗衣液都会渗进去,就不纯粹了。几十万的镯子不是戴的,是放盒里的,偶尔出席个活动戴一下。所有好东西用久了都会贬值,只有黄花梨和紫檀越用越增值。这是木器和其他材质的区别。 ”海岩说,他收藏的五百多件黄花梨家具,是自己看了上万件之后才买下的。 “海黄”有各种形态,“越黄”也是,凭借一个或者几个指标是无法判断的。
受到收藏家王世襄的启发
“喜欢收藏的人经济上都是很拮据的,我要是想买一件超过200块钱的衣服,得下很大决心。家人出去吃个饭超过200块,我也会觉得有点贵了。”海岩常跟儿子说,你要买的那些相机、电脑什么的以后也可以再买,但是买黄花梨都是抢救性的,以后可能就没了。
一次海岩和儿子一起看电视,正好看到他在一个节目里说,自己的收藏不传家人。儿子扭头问他,原来不留给我啊。海岩解释说,这些东西都是皇家的,王公显贵用的,我们用会折寿,留给社会是积德。
海岩位于顺义的黄花梨艺术馆最后定名为“榈园”(黄花梨又名黄花榈),“博物馆是文物性质的,艺术馆则是文化性质,我们希望这个地方的性质能够更宽泛一点,所以选了后者”。海岩承诺,他在这家艺术馆的所有展品,包括五百件黄花梨、一百多件紫檀家具,以及部分红木家具和字画,将永久放在这里陈列。这些东西名义上还是他的,但已不能随意变卖。
海岩这么做是受到收藏家王世襄的启发,王世襄生前一直都希望有这样的博物馆:所有的明清家具陈列在明清建筑当中,按照古人的生活状态陈设展品,人们看到的不仅是家具之美,更是我们古人的生活之美。
海岩想实现王世襄这一未竟之愿:“黄花梨在古代既是艺术品,更是生活实用品。我希望这个艺术馆既要还原古人的生活场景,更具备体验功能,可游、可居、可宴。在欧洲有很多几百年的古堡也具备这种功能。 ”
坐在窗边的海岩会时时把那件精巧别致、雕有童叟嬉戏图的明代黄花梨轿厢放在双腿上抚摸,眼神充满爱意,那也许就是很多年前,它最初的主人在摇晃的二人小轿里摩挲着它的样子。
(摘自《国家人文历史》,201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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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梨基本常识
黄花梨,一般是指明末清初时的花梨木,学名“降香黄檀”,产地以广东和海南为主。中国古典家具制材上,黄花梨的缩胀率最小,不易开裂,走形与变形的几率小,养护起来相对容易。黄花梨硬度适中,色泽明快,手感温润细腻,没有冰凉感。古典家具中,黄花梨油性较大,从家具的内部向表面分泌出油脂形成包浆。一件家具经过四五百年的使用,往往会呈现出由浅入深的色彩变化,而黄花梨上的节疤,俗称“鬼脸”,则是判断材质的重要依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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