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深刻把握文艺批评的责任与标准

　　《讲话》提出了文艺批评的标准问题，并强调文艺批评对文艺发展具有重要意义。自1942年至今，文艺批评一直在中国文艺事业的成长过程中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环境和文化生态的改变，当代文艺批评逐渐滋生出种种乱象。不仅是文艺界内部，就连社会大众，也对文艺批评的现状感到不满和忧虑。

　　在《讲话》发表70周年这一重要历史节点上，重温《讲话》精神，充分认识文艺批评的作用和使命，对于匡正文艺批评实践中的不良倾向、确立文艺批评的正确标准，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

　　为此，本报专访了中国艺术研究院编审，文艺研究杂志社社长、主编方宁。透过多年的编辑经验，方宁对当代文艺批评的发展状态和现实病症有充分的认识和分析。他认为，文艺批评的责任是要为文艺建立合乎其发展规律的标准，而今天出现标准混乱的现象，批评的无力和失语要负相当大的责任。所以，他提出，文艺批评需要重建标准，需要更多有责任、有勇气的批评家承担起这样的时代使命。


　　审视当下文艺批评的现状，愈加体现出《讲话》思想的真理性……文艺批评领域尤其需要重新认识和领会《讲话》的精神，特别是其中关于批评标准的阐述

　　《文艺研究》创刊于1979年，一直致力于文艺科学基础理论的研究，并深入探索文艺发生发展的基本规律，尤其注重观察和分析当前文艺发展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作为主编，方宁每日都要接触大量的批评文章，第一时间了解最新的批评现象和批评事件。他坦言，文艺领域之所以出现各种问题，与艺术标准的混乱有直接的关系。作为衡估精神产品价值的“标准”，它一方面系于经典化的历史传统，另一方面它也需要批评来为之提供新的资源和判断。当下艺术标准的混乱，既表现在人们对于经典的态度发生的变化——忽视、否定经典的价值和意义，同时也表现在批评的缺席上。

　　“今年是 《讲话》发表70周年，我们在认真审视当下的文艺批评时，会愈加发现《讲话》所表达的思想具有经典意义上的价值。 ”方宁说。

　　《讲话》把文艺批评作为一个独立章节来重点分析，开篇便写道：“文艺批评应该发展，过去在这方面工作做得很不够，同志们指出这一点是对的。文艺批评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需要许多专门的研究。”这段话出自1942年，却十分契合今天的现实。

　　方宁说：“我认为，《讲话》需要不断拿出来学习和讨论，因为当中包含了太多的预见性、前瞻性。重读《讲话》，并不觉得它距离我们生活的时代很远。把它与当下批评面对的许多问题相对照，会发现其指导意义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或者环境的改变而失去，反而是我们自己缺乏对《讲话》的深入研究，没有把其中精华的思想用来解决目前的矛盾。”他强调，《讲话》的经典意义和作用在于，它对当下文艺事业的发展依然具有有效性，“文艺批评领域尤其需要重新认识和领会《讲话》的精神，特别是其中关于标准的阐述。 ”

　　《讲话》指出：“批评应该容许各种各色艺术品的自由竞争，但是按照艺术科学的标准给以正确的批判，使较低级的艺术逐渐提高成为较高级的艺术……是完全必要的。 ”对此，方宁遗憾地表示，今天的批评没有很好地履行这样的职责，丢失了标准和立场。

　　建立标准的工作需要由文艺批评来承担……正确的文艺标准既要符合时代发展的潮流，也必须具有经典意义，能够在较长的历史时期内发挥积极作用……应当重估经典的价值，从中获得建立标准的有效路径

　　凡是经典文献，无不具有开放性、包容性，无不跟随时代的发展而不断生发新的思想内涵。因此，学习《讲话》，要着重学习它“从客观存在的事实出发”，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文艺具体实际相结合的方法。

　　70年来，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发展，文艺也在发展。方宁强调，文艺标准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不同的时代要因应不同的环境产生与之相适应的标准，而建立标准的工作需要由文艺批评来承担。

　　“没有批评就没有标准。没有健康发展的批评，就不可能建立起一个健康的具有积极意义的标准。 ”方宁认为，正确的文艺标准既要符合时代发展的潮流，同时，也必须具有经典意义，能够在较长的历史时期内发挥积极作用。

　　“标准的游移、丧失，使经典被遗忘，甚至被埋没了。 ”方宁以俄罗斯著名批评家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等人为例，他说：“他们的文艺批评为文艺发展建立了标准，直接影响了俄罗斯文学传统的形成。标准的建立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可以说，没有他们建立的标准，就没有后来俄罗斯灿若群星的文学经典。 ”

　　方宁说，标准既是艺术和文学的一部分，也是推动它们前进的关键力量。 “我一直强调，今天的批评急需建立标准，没有标准，经典的意义就变得非常稀薄。人们只顾着追求那些时新的、时鲜的东西，而经典的、永恒的却看不到了。我们创造出新的经典了吗？没有。我们重视以往的经典的价值吗？也没有。 ”

　　“经典所提供的思想仍然在时代的前列，但是，它们的价值却往往不能得到充分的认可。我非常赞同在谈论今天的问题时不能离开《讲话》的精神。你们辽报曾经做过很多重估文学价值的工作，我建议你们再去重估经典的价值。这是一项很有必要且很重要的工作，我相信，在重新探寻经典价值的同时，大家会找到一个建立正确标准的有效路径。 ”

　　标准意味着一种精神尺度，然而，眼球效应却常常代替精神尺度成为了标准……文艺批评有责任引导大众的审美趣味……引领必须合乎人类精神发展规律、文艺发展规律

　　方宁认为，标准意味着一种精神尺度，它可以为大众的审美需求提供积极的引导和影响。然而，在商品经济时代，眼球效应却常常代替精神尺度成为了标准，这样的倾向会给文艺发展带来极大的伤害。

　　“显然，眼球效应正在成为一种标准，这一现象的出现表明我们正身处一个彻底娱乐化的时代。不管什么文艺作品，都把眼球摆在第一位。越吸引眼球就越好，它们的成就感也来自于此。”方宁批评说，眼球效应催生了一种文化观念，即能不能被吸引被当做一个重要的尺度。

　　方宁认为，眼球效应或许可以代表大众审美需求的方向，但是文艺批评有责任引导大众的审美趣味。 “大众是需要引导的，需要被影响、被塑造。他们往往处于潮流当中，但是潮流未必是健康的。吸引眼球的文艺作品、文艺现象就一定是健康的吗？我们不能按照眼球效应去建立标准，否则文艺的发展就会出现偏差。 ”

　　因此，方宁建议，文艺批评、理论研究以及政府相关部门都要负起责任，从人类精神发展规律、文艺发展规律出发，对大众的审美需求做出正确、有效的引导。

　　“引领必须是合乎规律的，首先要适应大众、贴近大众，进而征服大众、引导大众。不能用简单的行政手段来引导。美学家王朝闻先生在一篇 《适应为了征服》的文章中提出：适应不是创作的目的，但是为了征服艺术的服务对象，在内容和形式上都必须适应服务对象的需要、兴趣和爱好。他认为，这就是欣赏与创作的辩证关系，也是创作者与受众之间的矛盾统一。 ”

　　诚实和真诚是批评家在从事批评实践时，所应当具备的基本素质……正视问题，建立一个相对客观、相对公正、相对科学、相对较高的标准，才是文艺批评最应该去做的事

　　方宁曾经说过，今天的文艺不缺少赞美的声音，缺少的是有价值、有针对性的批评。他遗憾地表示：“批评界嘻嘻哈哈说好话的人太多，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人太多，而有责任、有担当的批评却少之又少。我们的理论家、批评家似乎更看重自己在学术史上的位置，他们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了个人研究上，只有少数学者是真正关心社会的人。文艺批评涉及文学、艺术、思想、理论等诸多领域，缺少对社会基本关怀的批评不可能真正触动文艺的本质问题。 ”

　　如果只有赞美，没有挑剔，就谈不上真正的批评。方宁强调说：“批评，注定不能讨好。如果只做讨好的事，那批评就变成了广告。但是，现在的批评却大多成了广告，真正提出问题的批评寥寥可数。 ”

　　“打个也许不是十分恰当的比喻，我觉得，今天不少的批评家都变成了精神按摩师，只是为了让别人感觉舒服而从事的‘批评’，比比皆是。 ”方宁曾应邀为一位艺术家撰写评论，“他对我说，评论要写得狠一点。我以为他的意思是可以写得严厉一些，可以大胆地指出缺点、毛病。结果我想错了。他的意思是，请我表扬得‘狠’一点。 ”最终，方宁谢绝了这次邀请，因为他想保持一份作为批评者的诚实和原则。

　　“我希望按照自己的判断来进行评论，而不是因为一些人情或者利益的关系出卖自己的学术品格。 ”方宁认为，诚实和真诚是批评家在从事批评实践时，所应当具备的基本素质。失去了这样的素质，就会颠倒是非黑白，失掉底线。

　　同时，方宁也提出，标准的建立不能仅仅依靠批评家，还需要理论家、哲学家、美学家，乃至政府文化部门的参与。 “不同的学科有着相同的使命，需要共同努力去建立起一个时代的制高点。 ”

　　“如果我们正视当下的问题，并抓紧去解决，就有可能建立起一个相对客观、相对公正、相对科学、相对较高的标准，这才是文艺批评最应该去做的事。 ” 记者/王 研

　　方宁

　　中国艺术研究院编审，文艺研究杂志社社长、主编。著有长篇小说《最后的夏天》，散文随笔《走向幸福——罗素与现代乌托邦之梦》等，理论及评论《〈文艺研究〉与当代中国文艺学术史》等。主编“阐释与创造·文艺研究书系”《批评的力量》、《理论的声音》及《中国文艺研究前沿报告》等。所主编的刊物《文艺研究》多次获国家奖励。

　　■总结

　　坚定遵循社会主义文艺发展规律

　　□“方向与原点”策划组

　　1942年—2012年，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伴随并引领社会主义文艺事业走过了70年。70年来，《讲话》仿佛是一座不灭的灯塔，始终照亮着文艺的方向，标示着文艺的原点，突出显示了社会主义文艺发展的基本规律。方向和原点，是《讲话》精神的核心，是文艺的根本问题，是在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进程中，必须高度重视和始终关注的重大问题。

　　一切纪念活动，最好的方式就是始终不渝地继承，最佳效果就是与时俱进地发展。在中共辽宁省委宣传部的指导下，本报于5月18日起至今日精心推出了“方向与原点——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70周年”大型系列报道，就是为了全面回顾《讲话》的历史背景，科学阐释《讲话》的价值理性，结合当下文艺现状直观呈现《讲话》所具有的强大生命力和时代光彩。

　　本策划总计推出六期报道。每期都围绕《讲话》的意义和精神实质邀请一位我国文艺界的知名专家学者进行深度访谈，访谈内容涵盖文艺的服务主体和方针、文艺的创作源泉和根本原则、文艺的若干基本关系、文艺批评的责任与标准等本源性问题。访谈中，每位专家既坚守原点又极富新意的真知灼见，更加显示出《讲话》是一部经典文献，其指导意义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弱，反而焕发出更加蓬勃的理论活力。为提升报道品质，策划特别开辟了“视点”专栏，全面、系统地梳理了《讲话》发表以来，我国文艺方针、文艺政策的发展脉络以及重要的文艺事件和文艺名家，使策划内容更加厚重。同时，本策划创造性地开辟了“报网互动刁问妙答”专栏，以生动活泼的形式刊登读者、网友看似极端刁钻却又见仁见智的提问和回复，极大提升了报道的可读性、趣味性，调动了读者的参与意识。策划推出后，引起普遍关注和热烈反响，先后被人民网、新华网、中新网、央视官网、中国青年网等重要媒体平台转载，不少文艺界的专家学者也予以赞扬和肯定。

　　可以说，本策划已基本实现了设计初衷，再次展现出 《辽宁日报》作为主流媒体的文化担当。同时，我们也深深感到，焕发《讲话》理论光辉和无穷魅力的重任，绝不是阶段性的纪念活动或媒体的几个策划所能承担得起的，必须进一步发动广大文艺工作者乃至全社会的力量，进一步理清文艺的方向和原点，坚定遵循社会主义文艺发展规律。让我们共同努力，认真贯彻胡锦涛总书记的重要指示精神，按照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的要求，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全面贯彻“二为”方向和“双百”方针，牢牢把握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切实尊重文艺规律，大力推进改革创新，更加自觉地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为人民奉献更多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高度统一的精品力作，为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贡献智慧和力量。

　　■报网互动 刁问妙答

　　网友“扑天雕李应”：现在所谓的文艺批评家多以吹捧、表扬为能事，你还指望谁动真格的去批评别人呀？

　　快快有请方舟子大侠来干这活儿，像他这样的人才，我们不是多了，而是太少！

　　——网友“华山高手”

　　广大网民才是真正的批评家，俺们要是对哪个作品一致喊“垃圾”，它就一定不会好过，包括那些假话连篇的吹捧者们也会跟着一起玩儿完！ ——网友“李逵不是李鬼”

　　还是请党委、政府部门强力介入吧：一是定好评判标准；二是大力培养一批真正有立场有血性的专家；三是特别设立“文艺批评大奖”，让那些批评写得好的人比文艺家的地位还高。

　　——网友“胡同老赵”

　　网友“走进繁荣”：有些人和作品就巴望着有人批呢，你越批它就越可能“红”，越可能在市场上“火”，这可咋办呢？

　　严重同感，要是哪个小说、电影被查封被禁喽，准保正版盗版卖得比谁都火！我看，要想解决这问题，根本地还是要把好生产关、审查关。

　　——网友“真话哥”

　　批评嘛，也得讲究时机和艺术啊！就像当年小崔同学批评电影《手机》，不就是等它下线了又过了一阵子之后吗？——网友“城里的隐士”

　　肿么有啥奇怪滴，跳梁小丑啥时代都有，也不光是今天。但偶就是不信邪能压正，只要大家伙儿都来追求美好，痛扁丑恶，文艺的明天一定会春光烂漫！ ——网友“乐天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