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大德,一位特立独行、卓然不群的画家。他淡泊名利,清静自处,鄙弃浮躁。惟一让他梦寐以求的理想是以赤子的心灵,追寻创作的真谛,醉心于他的绘画艺术世界。
用心创造的艺术才会感动人
多国藏家费尽周折专赴山村
李树森:您不因袭别人的画法,而以西藏为题材,经过30余年的探索,成为了一位有着自己独特艺术个性的画家,您为什么钟爱西藏题材?
尹大德:西藏是我熟悉的题材,也是我深爱着的热土,我骨子里充盈着对西藏这片神奇雄浑的土地的痴迷和挚爱。讴歌西藏民族风情,展示其神圣与大美,表达我作为一个汉族人对藏族同胞的深情厚谊,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我生命中的最爱。
我曾多年生活在拉萨、山南、日喀则、定日、林芝、阿里等地,与这片热土上的人民朝夕相处,喝过老阿妈的酥油茶,饮过老阿爸的青稞酒,跳过颇富传奇色彩的桩锅舞……山山岭岭,小河流溪,边村野寨,许许多多的地方都印刻上了我的足迹,正是这片净土,使我的人格得到重塑,信念得到升华,灵魂得到净化。我甚至有时在想,即使哪一天我化成这里的一头牦牛或者一棵树,留在这片热土地上,我也无怨无悔。
艺术的生命源自生活,从事艺术的几十年里,对于藏族风情,我的亲历,我的体验,我的感悟,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融入了我的血液,摄走了我的灵魂。这一切又驱使我通过我的画笔,走到了宣纸之上,呈现在世人面前。
艺术是感情的产物,我的作品里蕴含着丰富的感情,有真情才能有“真感”,有真感才能有“大爱”,有情也才能有“趣”,情不自禁,才能驱动艺术家去发现、去抒写、去创作。我的创作经常是情不自禁,一旦有想法,如果不通过画笔展现出来,会让我整天地食而无味、睡而难眠,直至创作出满意的作品。
我始终认为能感动人的艺术才是好艺术,国内外很多人喜欢我的绘画作品,虽然我隐迹于远离市区的偏僻山村,但依然有很多人找上门来。其中不乏法国、意大利、美国、瑞典等国的藏家或喜欢西藏风情的书画爱好者。他们有的操着并不流利的中文,有的带着翻译,表达着如何如何喜欢我的画,诉说找到我是如何如何的不容易。从他们在我的工作室里看到作品时眼睛里闪着的光芒,以及略有夸张的激动神态,我体会到了他们的真实感受。神奇的冰川雪域,神秘的西藏风情,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对她充满好奇。去年,一位陪同法国巴黎客人的海外华人翻译曾对我说:“你的水墨艺术让人感动,摄人心魄,能穿透人的灵魂。这位巴黎客人家族已有5代收藏史,正是因为看到了你的西藏题材作品,才决定来中国旅游,并一定要找到创作那幅作品的画家。瞧,他是多么的兴奋和激动!”
对题材思索了十五年
历两年绘就百米长卷
李树森:您曾创作了西藏风情百米焦墨长卷《神圣的呼唤》。这幅作品气势磅礴,人物特征鲜明,洋溢着黄钟大吕阳刚气质,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时代精神。驻足于史诗般的画卷前,很多人为之深深地感动,长久地凝思,似乎真实地感觉到一个民族的魂魄在跳动。是什么促使您创造这样的鸿篇巨制?
尹大德:西藏风情百米长卷《神圣的呼唤》,是我对题材思索了15年,于2004年7月开始,激情作画两年时间创作完成的。作品长138米,高1.8米。
作为一个画家,我一直感觉自己身负某种使命,我要用艺术创作对此进行解读,我梦寐以求的就是以一种纯粹而宁静的意识心灵,无拘无束地抒写真感情、真生命。我渴望自己的作品画境中有一种无言之大美、希声之大音、大乐与天地同和之大气韵。
我要用我的画笔抒写雪域西藏灵魂的静穆,生命的地火,虔诚的膜拜,回归的跫音,再现“世界屋脊”的神奇与博大。
这幅作品,是我用灵魂感知和诠释藏族人民生命底蕴的画卷,是我抒写和渲染心目中雪域西藏的凝重与苍茫、凌厉与峭拔、丰美与灿烂的具体体现,也是我对藏族人民淳朴与率真、粗狂与豪放、彪悍与虔诚的深情讴歌。在通篇作品里,不掩饰,不虚美,不雕琢,也没有回避我的个性,处处流淌着真情实感,是我的思想与情感的真实表达。
在这幅作品里,我以雪域西藏风情为内容,用热情洋溢的绘画语言,讴歌了壮美的喜马拉雅山、巍峨的珠穆朗玛峰、雄伟的布达拉宫、奇特的古格王朝遗址和蜿蜒的雅鲁藏布江,讴歌了有着“粗放豪爽的性格、浑厚素朴的人格,毕现生命原生态”的藏族人物群雕。通过展佛节、沐浴节、辩经会、草原盛会、千里朝圣、转经祈祷等等民族风情的场景展现,演奏出当代藏族人民雄壮豪放、生生不息、天人合一的独特历史乐章。
好作品不能光靠绘画技巧
用艺术意蕴作生命的追问
李树森:您的作品具有拙朴、浑厚、凝重、诗性的艺术品格,“不怕朴实”是您作品的特色之一。能不能用作品为例为我们做一个解读。
尹大德:我的创作与我做人一样,尚朴实,去雕饰,追求绘画美的本色。
刘熙载在《艺概》中说:“常语易,奇语难,此诗之初关也;奇语易,常语难,此诗之重关也。”以奇语写诗,看起来难,其实并不算难;用日常语言写成好诗,看似不难,其实才真的很难很难。诗画同源,诗画同理。“大巧之朴,浓后之淡”是至高境界,绘画如果不能把所有一切都浸泡在自己的心灵里,用灵魂之光穿透它们,用激情的炽热促使它们发酵,让它们在与心灵的相互拥抱相互渗透中升华、衍化,就难以创造出有价值的作品。艺术不但要表现复杂的人生,而且要表现复杂背后的单一。
“不怕朴实”,是我几十年跌跌撞撞绘画生涯中总结出的经验,我长期面对吾土吾民、真山真水,作品是从内心里发出的真诚呼声。我认为靠技巧造成的画不过是画而已,而依靠爱、真诚构成的画是开向生命的窗子。我追求用自己的质朴和真实、朴拙和单纯、笔墨和色彩、艺术创造和艺术意蕴让人类进行生命的追问。这里的哲理正如法国艺术家罗丹所说:“艺术上最大的困难和最高的境地,却是要自然地、朴素地描绘和写作。”“真正的艺术是忽视艺术的。”
题材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题材所表现的高度和意义。水墨技巧只是我实现表达思想的手段,作品所蕴含的思想意义才是我的追求,我要用独特的意境、神韵、文化等艺术蕴涵来表达我的思想,给人们带来思考。我的作品《神曲》中藏族老人饱经沧桑,让人心灵震撼。《佛韵》中藏族妇女容光焕发、有血有肉、慈祥善良,画面里蕴藏着人间的生意和美好的向往,这是“佛”的生意,亦是“佛”的向往。作品体现对人的处境、人的追求、人的命运、人的灵魂的强烈关注,让人读有尽而思无穷。通过作品反映生活或人物的深度、广度,思想的浓度、力度,达到以有限反映无限的境界。
重“神韵”讲“诗性”的绘画风格
李树森:您的作品重“神韵”,讲“诗性”,已经形成了明显的个人化诗性特征与风格。请您对此做个解读。
尹大德:清代画家华冀纶在《画说》中写道:“画必孤行己意乃可写胸中之丘壑,苟一徇人,非俗即熟。子久、云林、梅道人辈,其品高出一世,故其笔墨是为后人师。此其人岂肯一笔徇人?”石涛也说:“我之为我,自有我在,古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腹肠。我自发我之肺腑,揭我之须眉。”两位大师的精论,使我们明白,要想成为一个有成就的画家,就必须创造出自己的绘画风格和艺术样式。我也是在走自己的绘画道路,创造自己的绘画风格。
我的作品追求形神的和谐统一。在创作实践中,追求“重形似,求神似,以形写神,以神写形。”“以形写神”,就是要在反映客观事实时,不能仅仅着眼于外在的形象的逼真,而是要追求内在精神的酷似。
在意境上,我追求“气韵生动”。重诗情、画意,浸透哲理,又不忘流露谐趣。
在布局谋篇上,我注重开合,追求“疏密有致,繁简相宜”。清代画家蒋和在《学画杂论·收放》中说的非常有道理:“字有收放,画亦有收放。当收不收,境界填塞;当放不放,境不舒展。”我通过构图将我的精神气质、难言的忍痛、沉郁,以及对生活自然的热情、爱好和阔达胸怀,有力地抒发出来。
我在努力通过“神韵”和“诗性”建设自己的艺术手法和风格。《颐园论画》中说:“吾辈处事,不可一事有我,惟作书画,必须处处有我。我者何,独称一家之谓耳。”石涛在一题画中写道:“今问南北宗,我宗耶?宗我耶?一时捧腹曰:我自用我法。”均可见绘画艺术鲜明的个人风格的重要性。
我认为,艺术作品经久不衰的魅力,不在于对事物、人物、情节的完全描述,而在于以诗化的绘画语言,表现一种美感及其所蕴含的精神。应把自己的创作自觉纳入艺术层面,而不应该仅仅满足于对事件史实、人物刻画、情节的叙述性描述。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着重于自己绘画艺术诗性的探索,在一系列人物画作品中体现出对水墨诗情的思考、实践与追求,以及画面意象的艰辛探求,用诗性的呼唤,为自己的艺术创作创造新的活力和生机。近20年的探索实践,已经形成较明显的个人化诗性特征与风格。我还要继续努力探索下去,以便得到更大的深化和提高。
为艺术创造与研究隐居偏僻山村
我的创作是为艺术而不是为市场
李树森:您为什么放弃生活在大城市,而回到偏远的彭州山村老家?也请介绍一下您的一些人生经历。
尹大德:放下躁动的繁华,隐迹于宁静的山村,读书、画画、悟道,或采风于西部藏区,偶而也帮忙收拾收拾家里的菜地、果树。这是我近些年来最喜欢做的。我希望做一个纯粹的画家,以便将更多的时间投身于我的绘画艺术创作与研究中。
我1946年出生于四川彭州,20世纪60年代,随父亲进了彭州东方瓷厂,当过粉碎工、做过手提坯与机压坯工,后主要学习陶瓷工艺设计,还获得过省科技成果奖。但工艺美术不是我的真正追求。所以,期间我从苦练写实的造型基本功,深入地学习中国画的传统入手,始终坚持艺术创作必须以生活为唯一源泉的原则,努力深入生活,并利用节假日深入西藏、贵州、四川、云南等地写生。那些年由于生活困难、交通不便,吃了很多苦。
20世纪60年代末,我投笔从戎,当了5年铁道兵。转业后继续回到陶瓷厂,继续专注于从事我痴心挚爱的艺术。70年代末我进入四川美术学院进修,使我真正地走进了绘画艺术创作的自由王国。
我这个人很木讷,但爱看书学习,喜欢读中外名著。外国画家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毕加索对我启发很大。我的性格倔强刚强,不善与人沟通交往,也因此经常吃亏。但是,从我的内心而言,绘画艺术才是我的灵魂所在。如果说独特的话,我的独特只是追求独立的个体价值和自由的精神世界。我自愿与权位疏离,专注于绘画艺术的创作和研究。说真的,世俗的权力引不起我的兴趣,也许达官贵人的赞赏会让我感到荣耀,但绝不会让我将其作为衡量自己生命价值的坐标。
生活的艰难困苦不是我的痛苦,生命意识的痛苦才是我的真痛苦。生命意识的痛苦,说到底是内在意志冲突的一种体现,是生命永恒存在的永恒现象。作为一个画家,我惟有在注重体验生活痛苦的同时,真切地体验生命的痛苦,才能真正创作出具有生命底蕴的绘画作品来。我的妻子王茂姣,也是一个很有才分的画家,但几十年来,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照顾我和家庭,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全力支持,也就没有我今天的艺术成就。
随着海内外书画爱好者及收藏家对我的绘画的认可,买画的,交流的,邀请参加各种会议、展览的等等,近几年猛然多了起来。很多人劝我搬到成都、上海或北京居住,以方便于参加各种社会活动。我还是喜欢现在的创作环境与生活。我是为艺术而创作,不是为了市场而创作,我从不考虑市场需要什么,而只考虑我应该画什么,怎样达到更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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