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天价艺术珍品今何在

“明治维新”以来，日本在各个领域不断向西方学习，西方艺术品也逐步走进日本高层人士的视野中。“二战”之后，日本大力发展经济，成为增长最快的时期，直到20世纪80年代，日本形成了高股价、高房产的泡沫经济，富有的日本企业和金融家大肆收购西方艺术品。在1987年至1990年这段购藏风暴高潮期间，日本在苏富比和佳士得的拍卖场上吸进了价值约138亿美元的艺术品，占世界艺术品交易市场的30%以上。此阶段的收购狂潮将日本泡沫经济推向了华丽极致。 20世纪90年代，日本股票、地产市值缩水50%以上，泡沫经济破灭，日本陷入高速发展之后的长期停滞阶段，而以高价收购的西方艺术品也命运多舛。

消失在炮火中的《花瓶与5朵向日葵》

1886年出生于日本大阪的山本，19岁毕业后涉入日本纺织业，成立了盛极一时的纺织品公司。1915年，30岁的山本读了艺术家及诗人武者小路实笃的小说《当他30岁的时候》，小说给山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山本和作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鉴赏趣味上深受武者小路实笃的影响。1919年，武者小路实笃购买了塞尚的自画像，也就是在那一年，山本深受作家对西方印象派绘画极度痴迷的影响，在他的鼓动下，以高价购买了梵高的《花瓶与5朵向日葵》，他们成为最早一批购买西方绘画的日本人。

《花瓶与5朵向日葵》通过邮轮从法国运到日本，1920年5月启航，12月才到达日本。作品只在1921年日本举行的两个展览上短暂地展览过，深受民众欢迎。《花瓶与5朵向日葵》的画框十分坚固，但正是坚实的画框在这件画作悲剧性命运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彻底改变了作品的命运。在东京心斋桥举行的一次展览中，画作从墙上掉了下来，画框损坏了，山本非常气愤，声称再也不会在任何公共场合展出作品。

“二战”期间，因为惧怕漫天弥漫的战火硝烟，山本希望大阪的银行能够代为保存《花瓶与5朵向日葵》，银行拒绝了山本的要求。最终，山本只能将作品珍藏在芦屋市的自家住宅中。1945年，芦屋市四次遭受美国军队的空袭，在广岛原子弹爆炸的同一天，山本在芦屋市的住宅被夷为平地，而梵高的《花瓶与5朵向日葵》也葬身于这场浩劫中，从此在人间消失。“二战”之后，山本再也没有提及那件深爱的梵高作品，直到他去世。

束之高阁的《皮耶瑞特的婚礼》

毕加索的《皮耶瑞特的婚礼》的流传经历颇具传奇色彩。1907年，艺术商人及毕加索的朋友约瑟夫·施聪斯基获得该作。而从1945年一直到1962年，作品为毕加索的儿子Paulo Picasso拥有。后来，作品转手至瑞士金融家弗雷德里克·诺Frederick Roo之手，在他年迈之时，他将作品捐献给了法国政府。1989年11月30日，作品在巴黎Binoche et Godeau拍卖公司出售，买家是日本房地产商、投资银行家和Autopolis跑马场的老板铃木康弘，他以5167万美元购得这件作品。

然而，20世纪90年代，随着铃木公司的经营危机，作品落入铃木跑马场修建承包商Hazama公司之手。后来，Hazama又遭遇财政危机，作为抵押贷款，作品成为Lake Credit Company的抵押品，为该公司拥有，之后，公司又以低于原价25%的价格转让，然而，即便这样的折扣，也没能将这件作品在日本销售出去。Lake Credit Company只得将《皮耶瑞特的婚礼》与其他作品一起出售给GE资本(GE Capital)，总价值为2000万美元。目前，高价收购的作品用作银行抵债，作品被束之高阁，保管在中央三井信托银行的保险箱里。

下落不明的《加歇医生肖像》

1990年5月15日，短短3分钟，梵高的《加歇医生肖像》成为世界上最贵、曝光率最高的作品，但原作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直到现在，作品的下落仍旧是谜。

作品经历过山车般的价格攀升，到引发丑闻，都始于纽约佳士得拍卖场上，《加歇医生肖像》经历了最为激烈的竞争，竞拍者似乎不把钱当钱。4800万美元、 4900万美元、5000万美元……价格一路飙升，最后，拍卖师以7500万美元的价格落槌。加上佣金，作品总成交价为8250万美元，这件作品比此前交易的梵高最高价作品还高出3000万美元，创下了当时的艺术品拍卖世界纪录。这笔交易使西方现代绘画第一次拍下这么高的价格，开启了现代绘画，尤其是“印象派”绘画交易的天价时代。

不久，日本企业家斋藤了英宣布，他就是《加歇医生肖像》新的主人。此外，1990年拍卖的另一件昂贵的作品——以7810万美元成交的雷诺阿的《红磨坊的舞会》也在斋藤手上。斋藤拥有了世界上最贵的两件作品，他的炫富之情无以言表。然而，斋藤只与他千里迢迢购买来的名画相处了几个小时，就锁进了有控温控湿设备的保险柜中。作品一直保存在那里，没有任何人碰过，也没有任何人再看到这件作品。

1993年，斋藤被指控因打算建高尔夫球场而贿赂官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的高尔夫球场的名字就是梵高的姓——文森特。在其被判有罪的时间里，他曾表示，在他死后，将和梵高的名作一起焚化，一起埋葬，虽然后来，他申明这只是开个玩笑，却引发了美术界的反感。

1996年，斋藤因脑血管梗塞逝世。在他死后，《加歇医生肖像》的归宿却成了一个谜，这幅画的新主人是谁?是斋藤的后人?还是他的朋友?或是他的债主? 甚至人们都不知道作品现在何处?——法国?日本?美国?瑞士?博物馆和拍卖公司的相关人员都在打听作品的归宿，但得到的大多只是猜测。20多年来，《加歇医生肖像》似乎已经消失在国际艺术品市场这潭深水之中了。

天价绘画谁来接盘

天价的西方绘画成为20世纪90年代日本泡沫经济崩溃之前最为浮华的象征。除了以上介绍的几件重要作品外，那一时期的天价拍品还有许多。1987年3月 10日，日本安田水上火灾保险公司的后藤泰男以3970万美元买走了梵高的作品《花瓶与15朵向日葵》;1988年11月28日，日本零售业巨头三越百货公司在伦敦苏富比以3850万美元买下毕加索的名作《杂技演员与年轻丑角》;西武百货公司则以13亿日元购得莫奈的名作《睡莲》……

日本的美术馆也展开了空前的“大换血”，购置了大量的西方艺术品。1994年，东京都现代美术馆以巨资购买西方绘画作品，仅美国波普艺术家利希滕斯坦的《发带少女》就花了6亿日元。

此外，金融大亨高桥治宪购买德国现代艺术大师基弗的11幅作品花了逾千万美元，地产大亨鹤卷购买塞尚的《水中倒影》也花了500多万美元……

在泡沫经济破灭之后，这些用于银行抵押的艺术品的价格已经在原价的基础上大打折扣，就如铃木康弘一样，大批日本实业家不得不将手里的西方绘画在低于原价的条件下用于银行抵债。然而，经济泡沫破裂并没有影响到这些艺术价值得到充分肯定的作品。例如，雷诺阿的《红磨坊的舞会》一共有两件，一件藏于法国奥赛博物馆，而尺寸稍小的这一件同名作品则被斋藤了英收入囊中。在今天，这些博物馆级的艺术品的价格远远高于最初的收购价。

比如，按照今天的标准换算，《加歇医生肖像》现在的价值为1.395亿美元，比毕加索最贵的成交作品还高;雷诺阿的《红磨坊的舞会》在1990年的成交价为 7810万美元，目前的市价已达1.32亿美元。毕加索的《皮耶瑞特的婚礼》当时的价格为4930万美元，现在的市价为8560万美元;《花瓶与15朵向日葵》在1987年售出的价格为3970万美元，现在则为7730万美元; Mitsukoshi在伦敦佳士得购买的毕加索作品《杂技演员与年轻丑角》，当时的价格为3850万美元，但目前市值达到7000万美元，价格在原来的基础上几乎翻了一番……10多年之后，根据货币演变规律和美元兑换比率的变化，日本收购的大量西方绘画作品很多价格已经大幅上涨，仍旧位于今天交易价格最贵的艺术品之列。

然而，日本在这场艺术品抢购热潮中并未尽享“吃得放心、吃得舒心”的安然。随着经济形势的日益恶化，这些高价艺术品或成为银行的抵押品，或滞留在私人藏家之手，成为有价无市的一块“鸡肋”。

反思这股热潮，很多熟悉当时情况的人表示，日本之所以惨败，首先在于忽视了本国艺术品消费市场的吸纳能力，具有“风向标”意义的高端市场被打开之后，没有促成购藏布局和价位合理的中端市场。其次，艺术品价格的瞬间暴涨与大批跟风者的蓄意哄抬，形成愈演愈烈的恶性循环，最后导致大批中低档的西方艺术品也蜂拥而入，价格雪球越滚越大，以致至今无人接手这一堆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