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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货市场淘来巴金手札 七封信牵出大历史

中艺网 发布时间: 2010-03-18
一叠薄薄的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巴金手札,无关对通信人隐私的猎奇,映照出的是20世纪前半叶的中国剧烈变化的面容。———

■人物简介

赵瑜:1955年生,山西长治人。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曾做过职业运动员和篮球教练。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中长篇报告文学《中国的要害》、《太行山断裂》、《但悲不见九州同》、《第二国策》、《革命百里洲》、《晋人援蜀记》等,参与并推进了当代报告文学的发展,尤以体育三部曲《强国梦》、《兵败汉城》、《马家军调查》影响深远。曾获鲁迅文学奖、徐迟文学奖、赵树理文学奖等。导演过纪录片《内陆九三》、《大三峡》等,另有电视剧编剧作品《山里人》、《深层》、《赵树理》等。

在古董旧货市场上淘出点名人以往的书信纸墨,大概不算得是多么离奇惊人的事情吧?也许,七十多年前,巴金写给山西女读者赵黛莉的这7封信,最寻常的命运,要么仅仅是一个收藏爱好者的藏品,要么是献给博物馆、研究机构的一份历史资料罢了。

但遇上这7封信的人是著名的纪实文学作家赵瑜,这位因《强国梦》、《马家军调查》等作品而名声大噪的山西作家,由于对历史的好奇、对人物命运的关注和对生活的敏感,他开始了对收信人黛莉的寻找之旅。

那一张张枯黄的信纸,因为他的找寻,在历史与现实之间还原出鲜活的灵魂,变成了一本书——《寻找巴金的黛莉》。巴金、黛莉、阎锡山兵工厂的工程师、黛莉的族人、乃至于古董商赵从平等不同历史时期的人物的颠簸命运,那些相关却又各不相干的故事,就这样毛茸茸地聚在一起,映射出的是一代知识分子的理想追求,是山西20世纪前半叶剧烈变化的侧影,是一个山西大家族在战争与革命中的分崩离析,还有中国近代社会走向现代化过程中的历史之伤。

这样说好像有些复杂了。其实这本书写得像一部精心构造的纪录片,讲的全是人的故事,带着悬疑的色彩,有活生生的画面感。历史其实就是讲故事,在精彩的故事中听出唏嘘,才显出讲故事人的本事。

《寻找巴金的黛莉》一出炉便红遍了晋陕大地,多家报纸毫不忌讳地同时连载,那种热情无关对隐私的猎奇,而是惊叹于薄薄的信纸竟然承载起历史和现实之间最丰厚的部分。

因为这本书,黛莉在年近90的高龄突然成了新闻人物,大大地出名。在打电话向赵瑜表示感谢的同时,她恳请作家不要告诉媒体自己的地址,以便守住自己难得清静的晚年岁月。

◆访谈

■找到黛莉这个人并不是目的,但结果令人喜出望外,她竟然还健在

记者:您是在古董市场偶然得到这七封信的,为什么会起意寻找黛莉,并决定把这个过程写成一本书呢?

赵瑜:作为收藏爱好者,首先增加了我发现这七封信的机会,这个发现本身有其偶然性,但是寻找黛莉确实是我有意为之的。虽然结果比较完善——竟然黛莉还活着,书中得以展开她的历史,但实际上我在找的过程中并不知道她还活着。探索这件事的目的不是为了找到这个人,实际上是在触摸历史,在追寻历史对人的命运、对上一代知识分子、包括给山西这块土地带来了什么。而很多对历史的认识恰好是我作为一个山西作家在以前就储备的,比如书中涉及的对战争、土改的认识、对山西知识分子教育的认识、对大家族的认识等等,这是个整体发酵的产物。

记者:在一开始决定寻找黛莉的时候,您就确定这个过程能够触及这么丰富的历史内涵吗?

赵瑜:一开始我以为找她很容易,以为她家就在太原,这家人可以走访走访吧?没想到她出身在那么一个大家族,而且一家人作鸟兽散,所剩无几。战争和土改斗争的惨烈,让一个大家族在转瞬之间消亡,让我感到越来越有意义,而且其中还找错过人,引出和阎锡山的兵工厂有关的另一段历史。这些事就牵引出我的兴趣来了。再一个因素,就是卖给我信的古董商赵从平突然遇害,对我也是一个非理性的刺激,老赵的去世让我感到非常悲凉。作家需要激情,中国作家的通病就是缺乏真情,这种激情促使我找下去,最终的结果是喜出望外,89岁的黛莉还健在。

记者:我看到一些读者的反应,认为找到黛莉后写得不够多,不够过瘾,这是为什么呢?

赵瑜:这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老太太年近90,让她回忆太多也难,回忆也是痛苦的事。而且写她的时候很少欢乐,所以应该延续前面节制的风格,点到为止,而且到后面展开一个很大的人物故事,从比重上也不太均衡。黛莉后来的命运,很多人其实也可以联想得到,所以也留下一定的空白。

记者:您书里没有提到,后来那么长的时间黛莉和巴金为什么不再联系了呢?她怎么看后来的巴金呢?

赵瑜:她主动讲过,后来她也看过很多有关巴金的作品,包括巴金夫人萧珊写的回忆录。没有再跟巴金联系的原因,是因为抗战开始以后,她实在没办法解释清楚自己复杂的家庭背景。

■对巴金那代知识分子,对革命和历史的认识和反思,才是目的所在

记者:我看这本书的感觉,它像一棵树,主干虽然是寻找黛莉,却生出很多旁的枝节,涉猎到历史与人的命运的很多方面,巴金与黛莉之间的故事倒不重要了,采用这种写法有什么考虑吗?

赵瑜:实际上,单独发表巴金七封信是一种写法,单独写黛莉的故事也是写法,但现在的写法在作品升华和反思的意义上更大。难道写巴金与黛莉之间的通信仅仅是猎奇吗?如果仅仅是寻找黛莉的主干,就不够丰富和多元,也缺乏我个人的认识和情感。所以必然有旁支,当然这个旁支要适度,还要有非虚构文学的基本框架。作家的主体意识确立在作品中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书中我就想提土改,想关照二三十年代知识分子的生存状态,里面小闲话挺多,貌似偏离主干,但却使得这个故事更有意义,把正面的写作变成反思。

记者:确实在作品中能看到您的反思意图,比如从巴金的信里引申到二三十年代知识分子的生存状况,看到老一辈文学家对信仰的坚持,以及他们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以及这种信仰和责任感和文学的关系,还有从巴金对待黛莉这样一位读者的态度等等,其实您想讨论的是一个真正的文学家应该是什么样的问题,反照是当下作家所缺乏的基本素养,是吗?

赵瑜:写所谓历史题材的故事实际上是关注当今的,现在我们的文坛毛病比较大,也包括我自己在内,随着经济的发育,一片金钱私欲之声。作家更本质的东西便淡化了,作家跟民众的关系彻底模糊了。我不想做精英,但我觉得精英意识并不应该反对,一个民族相对先进的一部分人的工作,会对这个民族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是应该重视的。在作家内部我们应该提倡什么、反对什么,是应该考虑的。

很多人从书里看到了不同的东西,比如有人看到思想史的变革,无政府主义曾经那么流行,影响了很多人,巴金是其中的代表;有人还觉得这是对山西这块土地的再认识,还有不回避革命的残酷历史等等。实事求是地抒写历史、反思历史、关照历史,是一个作家应尽的职责,而反思的正是当今的状况。

记者:书中我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涉及一些对五四以来的思想变革所带来的社会影响的思考,比如“家”的概念,青年赵黛莉在巴金《家》等作品的影响下,走出封建大家庭到社会与民众中去,但是黛莉辗转多处,却始终也没有走出“家”的网络,而她最终的命运,也没能得到自己完整的小家庭。其中颇为意味深长。

赵瑜:确实意味深长。我们国家封建帝国时期的基本的单元就是家,大到家族,小则家庭,构成了一个区域里的乡村政治,这种乡村政治最终构成了中央集权。这没有什么对和错。五四以来的主流思想就是不破不立,推倒了重来。打破家庭走出去,是巴金那一代人迫切的革命理想。但是丢掉家庭会是什么样呢?

我着意反思这个问题,很多职业革命家庭里都亲情淡薄,这不是刻意的,而是因为五四以来的革命传统带来的影响。我的父母都是党的干部,我们的家庭就是这样。很多像我这样家庭出来的人,都会有和父母有很多的隔膜和矛盾,甚至因为那种不是刻意的冷漠,而带来痛苦的家庭关系的例子在作家中也不少见。

一切社会革命理想的终极目的,应该是让每个人、每个家庭都生活得更好。家丢掉是不行的,也是丢不掉的。这些都不是什么深奥的道理,而是知识界已经普遍意识到的话题,我不过通过这个作品很自然地写出来。

■要是觉得苦和累,只能说明他不适合当作家,尤其是非虚构类作家。因为他不觉得这是个乐儿

记者:以往您的作品都是宏大题材,这次的风格有些不一样,从小处入手,写个人的命运,语言风格也有了一些变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呢?

赵瑜:其实我的作品一直有大有小,过去大家熟悉的都是宏大叙事,更关注《体育三部曲》、《晋人援蜀记》,还有获得鲁迅文学奖的《革命百里洲》等,但其实我是从写散文开始的,也写过小说,所以写这种东西不算是新的尝试。

文体方面大家夸赞较多,但我自己不以为然,职业作家不会写东西也不对。作家每一次写作都应该有自觉的文体意识,创新才是文学艺术的生命所在。我非常重视作品的文艺色彩,特别是文学语言。写得克制和温和,可能和年龄有关,不愿写得那么白,不愿有话语霸权,跟读者进行平等的交流是很重要的。

我尤其烦用欧化的语言来写中国的故事,我们这么多年来受翻译体语言的影响大于受古典文学的影响,我还是非常希望从古典文学和民间文学中吸取营养。最近有人邀请我写篮球,我都差点想到用韵脚、快板书的手法来写。

记者:您似乎很久没有写体育题材的作品了吧?

赵瑜:体育题材我自己已经亢奋不起来,而且写体育并不节约时间。写其他的题材我能够交叉进行话题研究,比如我写宜万铁路的修建,顺便就能研究詹天佑最早成立工程师学会的问题。

其实这些年一直有很多人找我写足球,但我不写,是因为太愤怒了。愤怒出诗人,但不能出纪实作家,在这种情绪下不能理性地进行调研和分析。但写篮球一点不累,因为自己吃这碗饭长大的,特别明白。我从小打篮球,一直打到地区成年队的教练。所以这次写篮球我就是一种玩的心态。

记者:我看到一些评论说到您是“田野调查式写作方式”,是指您四处走访调研,掌握大量资料再写,这是写纪实作品必需的一种方式吧?

赵瑜:这是基本功,但理论上对小说家来说也一样。过去中国人最推崇一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果只是在家里读了万卷书的话,顶多是个藏书家。必须走万里路才能认识这个世界。即便现在人们对信息的掌握多少可以依托网络和电视,但它们提供的毕竟是虚拟的、元素式的,比如你在电视上看见西藏和你真的去西藏能一样吗?在电视上你怎么也不知道缺氧是个什么感觉,你还是得走出去。

记者:这样一种写作方式对于很多人来说,一定觉得成本太高,也会觉得太辛苦吧?

赵瑜:生活对一个好的作家或艺术家来说,一定是公平的。有些人确实也说过这种方式太苦太难了,一方面我们可以鼓励他说,文学创作哪有那么容易呢?另一方面,觉得苦和累的话,只能说明他不适合当作家,尤其是非虚构类作家。因为他不觉得这是个乐儿。

纪实之路

■报告文学的新探索

运动员出身的赵瑜是个摄影发烧友,常常出没于晋东南地委摄影组。这个摄影组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就很前卫地引进了一台摄像机,于是他和山西省电视台便搭上了关系。

省台的年轻记者周军不满足常规的新闻报道,想尝试着拍点纪录片,于是拉上晋东南地委摄影组的年轻人一起合作,三人组合拍了纪录片《太行山区幸福路》。片子表现的是封闭的山区百姓在改革开放的形势下,克服困难开凿出通往外面世界的山路的故事,片子播出便获了奖。那是赵瑜第一部电视纪录片,与他合作的周军,如今是凤凰卫视执行副总裁。

纪录片的成功引来了晋东南地区第一部电视剧的诞生——同题材的电视剧《山里人》,赵瑜是编剧。省电视台到赵瑜就读的晋东南师专借人,他一时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尚在读书的他加入了作协,学校里另外一位享此殊荣的人是中文系教授,这让他有一种“夸张的喜悦”。

当时晋东南文联与矿务局合作办了一个名为《热流》的刊物,创刊号的头条要写矿务局,文联主席到师专找赵瑜,让他赶紧来一篇。于是赵瑜的第一篇报告文学《新形象的诞生》就这样出炉了。写的是领导出国考察,深受启发,回来改革煤矿工人的生活工作条件。作品很快获得了“矿工最喜爱作品奖”等诸多奖项。赵瑜说这从此奠定了他之后的作品以人为第一要素的基调。

这篇作品的成功给了赵瑜极大的信心,原本爱写诗歌、散文的他对报告文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便有了写公路交通问题的《中国要害》,发表在《热流》之后被《新华文摘》转载,并作为报告文学的新的文体探索来进行讨论。

赵瑜一下子在山西省名气响了起来。他觉得:“哟,我真的能写这个!”于是决定接下来要写一部拿得出来的作品。当时全国各行各业都在改革,赵瑜做了很多年职业运动员,深为体育界“一金遮百丑”的现状感到困惑:金牌和老百姓的健康有什么关系么?

带着这样的思考,赵瑜写出了让他在全国一炮而红的《强国梦》,之后他又乘势写了著名的《兵败汉城》。

■纪录大片专业户

90年代初期,伴随着邓小平南巡讲话的重大影响,山西电视台决定制作一部与改革有关的大型纪录片,于是赵瑜集系列片《内陆九三》总撰稿、总编导、主持人于一身,花了三四年的时间,探讨闭塞的内陆地区在改革中所面临的地域、历史、文化等种种话题。

这部作品播出时饱受好评,获了不少奖。然而赵瑜却深感拍纪录片不如写作自在,时逢红极一时的田径“马家军”兵变,赵瑜立刻兴致勃勃地走进这一题材。在《强国梦》和《兵败汉城》之后,不再满足于仅仅提出问题的他,深入中国体育体制的土壤,探究其问题。1995年,《马家军调查》完成。稿件在圈内流传,好评如潮,无奈一时不能发表。

赵瑜于是又去拍纪录片,因为有《内陆九三》的成功,这回他接拍的是央视大片《大三峡》。于是,成长于黄河流域的赵瑜,愉快地开始了长江文化的探究。那几年,除了《大三峡》,他拍的全是大片,《科教兴国》、《改革开放二十年》等等。片子拿了不少奖,好评不少,他说,那时的成功,让自己疯疯癫癫特膨胀,央视还差点跟他签了长期拍大片的约。结果,他还是放弃了。

归根结底,他还是喜欢写作的自由。

1998年,他去《中国作家》杂志取回《马家军调查》的稿子,想着是不是换个地方试试门路,好歹换点稿酬。结果编辑萧立军拦住了他,在他的力推下,《马家军调查》得以出版。赵瑜说,之后的轰动和争议,他已经感觉麻木。

后来他到了抗洪第一线,却意外地发现了位于长江中的孤岛百里洲,那个岛上自给自足的农耕方式和百年历史中农民的命运,深深震动了赵瑜,于是他花了4年的时间对这个小岛进行“田野调查”,写下了《革命百里洲》。2004年,《革命百里洲》除了获得徐迟报告文学奖之外,还获得第三届鲁迅文学奖。

■挡都挡不住的获奖

赵瑜获过大大小小许多奖项,包括各种文学奖和“五一劳动奖章”等等。有些获奖的故事,说起来还挺有趣。

他说,自己的作品中,唯一没获过奖的是《马家军调查》。也许是当年掀起的风浪太大,名声盖过了奖项。

《强国梦》一开始争议很大,但在问世15年之后,突然开始获各种大奖,挡都挡不住。先是“首届徐迟报告文学奖”,那评的是1978年到2000年二十多年的作品。然后是“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优秀报告文学奖”、进而“建国60年优秀报告文学奖”。赵瑜说,大概是经住时间的检验了。

他获过的最稀罕的一个奖,乃是“央视MTV”大奖,又称“音乐电视奖”。1996年,爱唱民歌的女记者李亚蓉包装“民歌大王”贺玉堂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她自掏腰包为贺玉堂跟自己合唱的《庄稼汉》拍MTV,请的导演就是赵瑜。经费很紧,赵瑜友情帮忙,用了很多自己团队保存的农村资料片,加上在河曲地区的外景,完成了这个土得掉渣的MTV。这个音乐电视作品在央视播出之后反响热烈,曾引起了音乐界“中国音乐往何处去”的大讨论,也为后来“原生态”音乐潮做了预热。《庄稼汉》后来获央视音乐电视银奖和特殊荣誉奖,后来成为大学影视教材中MTV拍摄的范例。

当他不拍纪录片之后,别人以他为主角拍摄的纪录片倒获了个国际大奖。他翻了半天自己的记事本,想找找导演来告诉他喜讯时自己记下的奖名,一时却无果。他一脸觉得好玩又觉得无所谓的表情:“那叫个什么奖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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